就是要蘸甜面酱

墙多圈杂粮少,混吃等死

【元与均棋】长岛冰茶

调酒师均朔×考古学家圈

 

  

 

 

 

“均朔!”

徐均朔正在给小姑娘调酒,手上拿着打火机一燎,酒杯边上就腾起一圈手掌高的火苗。听见这个声音,他手一抖,险些被窜上来的火焰烫个正着。女孩吓得往后坐了坐,他匆匆挑出一根金属吸管递给她,抬头去看。

原因无他,这个声音他听了不知多少遍,早就掰开揉碎烙在了心里。

他只是没想到,郑棋元会来酒吧找他。

郑棋元估计是已经梳洗了一番,这会也没穿着他那套半永久的工作服,换了长裤套了件衬衫出来找他。这人模样不错衣品也不算太差,一路走过来都有人眼神往他身上瞟。徐均朔知道来这儿喝酒的都不是坏人,也没什么恶意,但就是不想让他们看着郑棋元发愣。他一句“郑迪”喊得气动山河,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俩认识。

郑棋元冲着他招招手:“我回来了。”

神态仿佛重返羊村的灰太狼,他自己说完险些笑了场。

徐均朔不觉得有什么笑点,他乍一见郑棋元,手抖得抓不住杯子,干脆藏在吧台后面抵住桌沿。

郑棋元看徐均朔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就自己走过去,装腔作势地点酒。

“给我来一杯龙舌兰。”

徐均朔万万没想到,四个月零十七天没见过面之后,郑棋元居然对着他来了这么一句,今天人多场子闹,他调酒调的肩膀快抽筋,闻言也不做声,低头拿出酒来倒了一小杯递过去。

“郑迪,你说你一年四季全国跑,连家都回不去几次,是为了什么呢?”

徐均朔说这话时郑棋元恰好在左手虎口上倒了盐粒,闻言他也没停,继续低头舔净盐粒,咬一口小碟里的柠檬片,把徐均朔刚摆在吧台上的龙舌兰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这才抹抹嘴角回了徐均朔一句:“别老叫郑迪,叫哥。”

前言不搭后语。

徐均朔看着郑棋元的左手发愣,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抬起头刚要趁势而上地接话,却又盯住了郑棋元的嘴唇。郑棋元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数月不见这傻孩子反应愈发迟钝,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想我想傻啦?”

徐均朔回了句“是啊,想傻了”,语气极认真,眼神极迷离,郑棋元没细想也无意细想。

“还喝什么吗?”

“我说想喝拉莫斯金菲士,你给调么。”郑棋元半开玩笑地开口。

“别人不给调,我手酸,”徐均朔上半身几乎趴在吧台上,仰着头用目光找郑棋元的眼睛,“你的话,几杯都调。”

他太实在,郑棋元也就不再说什么其他的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干考古呢?”徐均朔锲而不舍地问。

他不明白,郑棋元本可以当个安安稳稳的教授,领不低的工资和很好的福利,还能分到一套学校附近的房。他能天天见到郑棋元,哪怕因为工作问题作息不太一样,他也可以抽空去学校找他,每天几个小时,加起来也是大数目了。而不必板着手指数着日历,盼来那么一天两天的碰面。

徐均朔拥有的不多,给他很少一点他就知足。

“考古可以看到真相。”郑棋元做出了一个过分文艺的答复,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轻扣着桌面,“深水炸弹弄一杯行吗?”

徐均朔没动,见郑棋元也没再要求,更觉得委屈,像个跟家长单方面赌气的小孩。

“什么真相?你上哪去找真相?郑迪你研究的都是死人古物千百年前入土的老玩意,有多好才能值得你三百六十天不回来的挖啊?”

徐均朔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但他不想管。他就是想见郑棋元,不分白天晚上春夏秋冬逢年过节还是工作日,一个人毫无逻辑颠三倒四地盼着郑棋元回来。郑棋元的考古工作基本都是在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连手机信号都不太通畅,他怕干扰对方工作也鲜少主动打电话过去,只能干巴巴瞪着眼睛期待某天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响动。几年下来日子一点点地淌过去,太阳月亮轮流值班没带差错,郑棋元到头来还是那副通透凉薄的样子,几乎是尊可望不可即的神像,让他满心满口的话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徐均朔!”龚子棋从台子上冲下来,在吧椅上瘫成颇没形象的一堆,满脸挂着聚光灯烘烤出来的汗水,“快累死了,今天怎么这么多点歌的。不行了,你替我上去唱会儿,这边我帮你看着。”

“你行吗?”徐均朔乐得帮忙,但是又忧心自己的调酒台惨遭对方毒手。

龚子棋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我学过一个月的调酒,现在人少没问题,实在不行就说材料用完了嘛。”

“适可而止啊,别让顾客锤你。”徐均朔抄起一把吉他,动作幅度大得仿佛要揍人。

龚子棋下意识地缩了缩,这才看到边上安静坐着的郑棋元,赶紧朝身后喊:“徐均朔!棋元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陪他多待会儿啊,跑什么啊!我自己能唱!”

徐均朔没回头,权当音响里声音过大的音乐遮挡了听觉。

“棋元哥真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您来了,我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没关系,”郑棋元冲他笑笑,“均朔今天心情不好,让他上去唱两首吧。”

“那我给您调个酒吧,深水炸弹您看行不行?我请。”

“不用了,我听他唱歌。”郑棋元向舞台那边点了点头,徐均朔已经坐下了,正在调整立麦的高度。

灯光下面的年轻男孩,干干净净,徐均朔的眉眼是一种很凌厉的漂亮,足够好看,又不会带上太多女气,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攻击性。郑棋元看着自己十几年前提溜回家的小孩,眼神是十足的温柔和无奈。龚子棋看了看这俩人,自觉此刻说话也是多余,便在橱柜里翻翻找找,搜刮出一瓶只剩个瓶底的咖啡力娇酒,仰头闷了。

郑棋元也没再说话,专注地盯着灯光底下那片黑色外套的影子。

徐均朔弹唱了几首流行歌,在满场的起哄声里丢下吉他,唱《让她降落》和《诗人的旅途》。他打工的这个小酒吧里几乎全是学声乐的同行,买几杯酒聊几句天,彼此就勾肩搭背算得上朋友的朋友。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底下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徐均朔也有点嗨得上头。他把麦克风拆下来唱了首摇滚莫扎特里的《纹我》,唱把我纹在你胸膛,学着原唱的动作叉腰扭胯满场乱蹦,差点直接踩空掉下舞台,又笑着跳回来继续唱。他肢体动作不算特别协调,平时也是沉稳安静的,鲜少唱这种热场子效果很强的歌,今天跟郑棋元赌气,愣是上来闹腾了一回。

唱完《纹我》徐均朔转过身去,带着点恶作剧心理,举着麦喊棋元哥上来跟我唱一首。

龚子棋正专注地给蔡程昱发短信,听见徐均朔这一嗓子也唬得不轻,刚准备拦住人救个场,没想到郑棋元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子棋,没事,”郑棋元甚至好心情地捋平了衣服上细小的褶皱,“我陪他玩一会儿。”

隐姓埋名的真·酒吧老板龚子棋目瞪口呆,他盯着郑棋元走上去的背影,心说以后可得记住了,千万别再招惹这两尊佛。

徐均朔见郑棋元当真往这边走,又有点大难临头的慌。他这么多年都没听郑棋元唱过歌,洗澡不唱做饭不唱,偶尔被他们一群孩子闹着去卡拉OK,麦克风也是不知不觉地漏过他传给下一个人。

郑棋元陪他唱了首《海阔天空》。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徐均朔唱着天空海阔,唱风雨里追赶,唱有一天只你共我,郑棋元离他那么那么近,相隔一个拳头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衔接上他的每一句每一段,音符节拍像浪潮又像溯风,他们不同的梦想磅礴恢弘如天空大海,又掺了寒冬的凛冽决绝,轰鸣着击碎世俗的岩石。

其实他懂郑棋元,一直都懂,他明白那些泥土灰尘里掩埋的岁月就是郑棋元心头最美好的历史和瑰宝,他也明白郑棋元不着家的那些日子总是会抓住有限的空闲给他发几条短信,用千篇一律的嘱托包裹关心。但他还是会想郑棋元,想几年前为了照顾自己安安稳稳地留在市里的郑棋元,想很多很多个晚上小声讲电话的郑棋元,想那个做饭只有素菜还几乎不放油的郑棋元。

当然他也会想起那个风尘仆仆推门进屋的郑棋元,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还要窝在沙发上给他讲最新的发现,讲到无力挖掘或保护不当的场地时会皱眉头,皱着皱着眉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郑棋元太困太累又浅眠,徐均朔不敢叫醒他,就给他搭一条毯子,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熬着。

海阔天空太好听,好听得徐均朔跟着郑棋元回家时揉了一路眼睛。

今天郑棋元先回家收拾了一下,直接去酒吧找了徐均朔,龚子棋看他俩这个样子,徐均朔不等下班时间就跑路他也没说话,还往兄弟手里塞了一瓶威士忌。酒装在方形的玻璃容器里,大小和重量都很适合拎起来拍晕一个人,徐均朔掂量着那瓶威士忌,只想拍翻今天除了郑棋元以外所有在场的人,然后再把自己拍昏过去,了却尘世烦恼。

他最大的尘世烦恼跟着他走进家门,开了口:“最近大学那边有个项目让我帮忙带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明天上午我给你做。”

徐均朔脑子没反应过来,先喊了一句“我要吃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半句话。

“什么?棋元哥你要带项目?你不走了是吗?真的吗?这次能待多久?一直在市里吗?”

他问的连珠炮似的,郑棋元看着他激动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挨个回答。

“老同学托我的,带大学生,开开讲座答答疑之类的。大概能待半年,就在市里。”

“老同学?是不是大龙哥!研究三星堆那个!”

郑棋元瞪他:“胡说,郑老师不是研究三星堆的,不能看人家长得像就乱——”

他戛然而止,徐均朔在边上坏笑,郑棋元没好气地一巴掌呼过去。

“笑什么笑,这么晚了,先洗澡去。”

“晚什么晚,我平时下班都比现在晚。”徐均朔嘟嘟囔囔地念叨,见郑棋元作势又要锤他,笑嘻嘻地冲进卫生间。

郑棋元坐在沙发上,借着落地灯的光翻书,听见哗哗的水声里传来徐均朔的一声喊:

“郑迪救我!我要换的衣服落在外面了,你帮我拿一下!”

郑棋元看了一眼凳子上的睡衣睡裤,感受了一下孩子声音里溢出来的绝望,任命地起身,充当徐均朔记忆力的中转站。卫生间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爪子光速抢走了他手里的衣服,末了附上一句:“谢谢棋元哥。”

这时候又知道叫哥了,郑棋元笑笑,小孩就是小孩,他想着,还小,没见过太多人,再过些日子会好的。

自己又不是世界上唯一那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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